草圣林散之
林散之是怎样“一鸣惊人”的? 王 罡“一鸣惊人”,这个成语讲的是春秋时期 ,楚庄王登基已经3年,却不理朝政,整天打猎喝酒,寻欢作乐。大臣们对他十分不满,纷纷劝政。楚庄王下了一道死令:谁敢劝谏,判他死罪!有一天,楚庄王正在喝酒,大夫伍举求见,便
召来问道:“你来干什么?”伍举心情沉重地说:“有人给我出了一个谜语,我怎么也猜不着,特来求教。”楚庄王一边喝酒一边说:“说来听听。”“楚国有一只大鸟,身披五彩,可是一停三年,不飞也不叫,这是什么鸟?”楚庄王知道伍举的用意后说:“这不是普通的鸟,这只鸟呀,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你等着看吧。”原来楚庄王不是不理国事,而是在观察朝野动向,更是为了麻痹敌国。不久,时机成熟,楚庄王废除10条刑法,公布9项新政,诛杀贪赃大臣,起用能人干才。最后,这个“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成了春秋五霸之一。20世纪的中国书坛也有个“一鸣惊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林散之。
林散之(1898-1989),名霖,又名以霖,字散之,号三痴、散耳、江上老人。祖籍安徽省和县,生于江苏省江浦县,今南京市浦口区。曾任江浦县副县长、南京市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南京书画院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江苏分会名誉主席等。林散之“诗书画三绝”,尤其草书,被称为“草圣”。
林散之故居
江上草堂
对林散之的草书艺术水准,早年存在不同的评价。合肥明教寺有个懒悟和尚擅长诗书画,许多名人以求到他的画为荣。而懒悟和尚有个怪脾气,达官贵人未必能求到,贩夫走卒可能不求而送,坊间流传的安徽省主席刘镇华求画碰壁的故事就是一例。懒悟和尚眼光很高,一般人的书法都不放在眼里。1952年,林散之去合肥参加安徽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时,懒悟和尚竟称林散之的书法“独步当代”。章草大家高二适性格高傲,很少赞扬他人,尤其是当代人,大多是批评。最为世人熟知的是他与郭沫若关于兰亭真伪的论辩,由于毛泽东主席“笔墨官司,有比无好”的批示,高二适名声大作。1966年的一天,他在原国民政府总统府礼堂看到林散之的草书拍案而起:“这才叫字!字字精神,耐人寻味!”可是,不少人并不这么看。说林散之的草书有点“怪”,讲林散之的草书有些“软”。江浦县新盖了人民大会堂,县委刘书记见副县长林散之经常在办公室写写画画,听别人说他的字写得不错,于是要林散之书写“江浦县人民大会堂”作门牌。这是林散之在解放后第一次为政府写匾,他很认真,8个大字气势磅礴,骨力雄强。林散之十分满意,很高兴地交给了书记。刘书记看后觉得,有的字有点歪有点斜,横看竖看不满意,最后没有采用。据说,南京有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很想进省国画院,到处找人,没有成功。当他听说林散之调进了画院,就在社会上到处散布流言:画院调进了林散之这个从乡下来的老头,降低了品位。现在,用轿子来抬我,我也不去。总的来说,1972年之前,林散之在南京是有些名气,但还是一个普通的书法家。那么,林散之是如何“一鸣惊人”的?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姚文元《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点燃导火索。1966年5月16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破“四旧”、立“四新”,抓走资派,斗当权派,批学术权威。以阶级斗争为纲,全面夺权。工厂停工,学生停课,红卫兵大串连、闹革命,书法家、画家被关进牛棚。当时有一个词很流行,叫大字报。什么是大字报?大字报就是墙报,用毛笔写的,字体很大。内容大多是批斗人的言论。从北京到上海,从城市到乡村,从大街到小巷的墙壁上,除了大字报还是大字报。这些大字报大都是初中生、高中生用毛笔写的,不少是错字病句,根本谈不上什么书法艺术。就在这时,把书法作为全民艺术的日本开始流传一种言论:“中国传统书法的中心已由中国转移到了日本”。到1972年,这种言论在日本已经相当流行。这一现象很快引起了中国政府的重视。此时,恰逢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计划9月访问中国,中日双方将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日本国政府联合声明》,恢复邦交。为庆祝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有关部门决定,日文版《人民中国》杂志出版特集,在特集中安排一项内容:“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向日本展示中国书法的真实水平,以回击“中国传统书法的中心已由中国转移到了日本”的言论。《人民中国》杂志是中国政府部门主办的综合性外文期刊。1953年6月在北京创刊,月刊,16开本。《人民中国》杂志以促进中日友好、增进日本人民对中国的了解为办刊宗旨,每期以日本读者关心的某一个问题为中心内容,介绍中国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和人民生活的现状,是日本了解中国的重要窗口。《人民中国》杂志的订户遍及日本47个都、道、府、县,特别是政府部门和书法界订得比较多。杂志刊发的文章经常被日本、美国和欧洲的一些报刊转载或选编成书。
出版“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的具体工作由书法鉴赏力强的编辑韩瀚负责。当时在《新华日报》当编辑的田原被借调到《人民中国》编辑部,帮助出版这期特集。田原对书法颇有研究,对林散之的草书一直评价很高,经常为林散之没有得到应有的社会地位而鸣不平。这次机会来了,便积极推荐林散之的草书。
1972年8月初,韩瀚到南京征稿,来到江苏省国画院副院长亚明的寓所杨将军巷23-8号,把征稿的目的和要求告诉亚明,请他推荐几个江苏的书法家。亚明拿出胡小石、高二适的作品,韩瀚觉得一般,然后亚明从老式书屉里拿出一幅没有装裱的手卷。在打开前告诉韩瀚:“这是一个怪老头,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你看看再说。”随着手卷的展开,韩瀚面前顿时一片亮光,大声叫道:“好!好!”接着又说:“我在北京一位朋友家看到过一个王觉斯的手卷,当时的感觉和现在差不多。”亚明一听,也神采飞扬起来。竖起大拇指说:“怎么样?中国还是有人的吧!”然后指着作品的落款对韩瀚说:“此老姓林名散之,早年跟黄宾虹学画,现已年过古稀,一生不求闻达,只管闭门写字作画,别人喜欢不喜欢,他从不在乎。”韩瀚听后说:“想见见林散之。”亚明又说:“他现在住在老家乌江,就是楚霸王项羽自刎的那个地方。你看上他的字,我叫他写两幅给你寄到北京。”
几天后,正在江上草堂创作草书的林散之接到亚明的来信,便以《毛泽东词<清平乐·会昌>》为内容,写了好几幅,还注明了时间“七二年八月”。然后,从中挑选3幅,于8月15日寄给亚明。林散之在信中说:
“亚明同志:惠书敬悉,知近况一切佳胜,为慰。承介绍林书《人民中国》杂志印行,甚感!甚感!唯工力浅薄,不堪应付,有负所托,兹特书写几幅,检其可入目者三件寄来,希即检阅,倘能供应即望先交裱背铺‘旧渊海阁’张鉴然兄处托一下,以免皱折,其款或由组里付或由私人付,以后再算也可也。”
图为1972年8月15日,林散之在江上草堂给亚明写的信
图为1972年8月15日,林散之在江上草堂给亚明写的信(放大版)
亚明收到林散之的信和作品后,将作品直接寄给了韩瀚,没有装裱,可能是考虑到装裱时间长,装裱后不方便邮寄等原因。
韩瀚离开亚明后,又到苏州、上海等地继续征集书法作品,在各地转了两个多月,看到了不少写得不错的字,但都没有像林散之的字那样让他心动。他回到北京时,亚明已把林散之的草书作品寄到了。韩瀚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看到一件喜欢的书画,总要兴奋一段时间,有时甚至夜不能寐。”这次林散之的草书着实让他兴奋了,韩瀚把字幅粘在床头上,一直欣赏到半夜才上床休息。
之后,韩瀚和田原一起把林散之的作品送请启功评定。启功是清朝雍正皇帝第九代孙、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在书法界有极高的声誉和威望。启功当时住在西直门小乘巷的平房里,身体和心情都不好。听说《人民中国》杂志要出版“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 ”,心情好了许多。韩瀚问:“您知道林散之这个人吗?”“林散之?”启功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韩瀚把林散之的草书用唾液粘在墙壁上,启功先是坐在椅子上看,然后站起来,走到作品前细看。过了一会,启功脱下帽子,对着林散之的草书三鞠躬。
接着,韩瀚和田原又前往赵朴初家。赵朴初是中国佛教界的领袖,书法大家,中国寺庙的名称大部分是他题写的。谈到书法,赵朴初从中国东晋的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褚遂良,谈到日本的空海法师,赵朴初还把他收藏的空海的《风信帖》拿给韩瀚和田原看。韩瀚说:“我今天来,是要请您看一幅字。”赵朴初说:“古人的?”韩瀚说:“此公现在七十多岁,林散之,是您的同乡,安徽和县人。”赵朴初不知道此人。韩瀚把林散之的草书条幅给他看,赵朴初站在那里,看了一会,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等韩瀚把字卷起来,坐到沙发上,赵朴初笑着说:“请代我向林老致敬意。倘能赐予墨宝,朴初不胜感谢。”
早年以拉黄包车为生的篆刻大家、“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之印”的国印制作者顿立夫看了林散之的草书,言谈直率地说:“我看,这能代表中国!”
韩瀚和田原把经专家选定的老中青各年龄段的作品20多幅,请郭沫若审定。郭沫若是国务院副总理、书法大家,住在前海西街,房子大,门口有警卫人员。郭老和夫人于立群一起看了作品,郭老看得很仔细,费新我的草书少了一个“天”字都看出来了。郭老对有的作品说可以,对有的作品说好,对有的作品不表态。对林散之的草书说:“好!很好!”郭沫若对《人民中国》日文版在特定的时候向日本介绍中国现代书法的做法很支持。编辑部原计划把郭沫若的书法放在第一,郭沫若听到后谦逊而又坚定地说:“不要选我的字,我不是书法家。”他还叫秘书抱来一大捆从全国各地寄给他的书法作品,对韩瀚说:“现在中国也没有个地方管书法的事,人家都把字寄到我这里来。你都拿去,这事情你就管起来吧。”
“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在《人民中国》1973年1月号特集中刊出,占8页,纸质与其他内页不一样,用的是又厚又亮的铜版纸,共21幅作品。林散之的草书《毛泽东词<清平乐·会昌>》的条幅在“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中排在第一,后面的排序是:沈尹默的行书、费新我的草书、赵朴初的行书、于立群的隶书、启功的楷书、顿立夫的篆书、胡考的楷书、王守民的隶书、王卫明的隶书、周庆竜的楷书、刘铁宝的隶书、康雍的楷书、张晓明的楷书、朱正珏的行书、刘小晴的行书、张彼德的楷书、奚乃安的行书、林中兴的隶书、周慧珺的行草、陈志林的楷书。书者有男有女,年龄最大的72岁,最小的14岁,有专业书法家,书法爱好者有工人有农民、有医生有学生。郭沫若的行书《沁园春·祝中日恢复邦交》放在杂志的封二,因为郭沫若是国务院副总理,代表党和国家领导人对中日恢复邦交正常化表示祝贺。
1973年1月号日文版《人民中国》杂志封面
在“中国现代书法作品选”中,林散之草书《毛泽东词<清平乐·会昌>》排在第一
林散之草书条幅《毛泽东词<清平乐·会昌>》的内容是: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
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这幅草书笔走龙蛇,云飞霞落,连绵盘郁,奇境横生。瘦劲圆涩的线条左摇右曳,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百炼成钢绕指柔,奔腾坠石倒惊魂。加之饱含书卷之气的笔意与毛泽东“风景这边独好”词意互为映衬,演绎出优美的旋律和深远的诗境。
日本书法界十分震惊,认为林散之的草书是明末书法家王铎在世。但是,中国的书法水平究竟如何?要到中国实地考察后,方可定论。1975年3月,日本专门组织书法代表团访问中国。村上三岛任团长,香川峰云任顾问,木村美智子当秘书长。代表团共16人,都是日本一流书法家,特别是团长村上三岛,以研究王铎成名,创立书法团体“长兴会”,并连续担任日本书法展览会顾问、日本书艺院理事长、日本书法教育会副会长,在日本书法界影响很大。日本书法代表团乘专机从大阪起飞,经上海,当天到达北京。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廖承志、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中国佛教协会负责人赵朴初等举行欢迎宴会,并合影留念。日本书法代表团提出要到南京,要见林散之。有关部门立即通知江苏省外事部门。当时林散之还住在老家乌江。江苏省国画院派画家秦剑铭去乌江将林散之接到南京,住在申家巷46号江苏省戏剧学校招待所。
林散之以南京艺术学院教授的身份会见日本书法代表团,会见地点安排在南京艺术学院,学院大门口挂着“热烈欢迎日本书法参观团”的标语。按照领导的安排,林散之坐在一个房间的中间位置,次子林昌庚站在林散之身旁。日本书法家依次鱼贯进入,一一与林散之握手后有序地离开。林散之对此很不习惯,觉得这样显得“架子太大”,他从来没有对人摆过这种架子。林散之要站起来与日本书法家握手,但被林昌庚按住了。因为事先领导已向林昌庚提出要求,不要让林散之站起来与来宾握手,林散之对此很不以为然。但这是领导的指示,他也没有办法。
会见后,中日书法家集中在一个比较大的会议室举行笔会,室中放了几张大桌子。南京书法家参加笔会的有谢海燕、陈大羽、丁吉甫、赵士桂等。
日本书法家最期待的就是观看林散之写字。林散之写字是采用绘画用墨的办法,画法用墨有七种:积墨、破墨、焦墨、宿墨、浓墨、淡墨、渴墨。为取得不同的墨色,林散之总是先把墨磨得很浓很浓,然后破清水写字,水墨交融,洇散渗化,加上笔锋中墨的多少不匀,写出来的一幅字就有浓淡深浅,湿润枯燥等多种墨色。
工作人员把墨磨好后拿给林散之,林散之看后叫再磨,工作人员又磨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林散之仍叫继续磨,一直磨到很浓很浓。这么稠的墨如何写字?日本书法家觉得不可理解。不一会,又见林散之要来一碗清水,用水破浓墨。这似乎是自找麻烦,磨得那么浓,又来加清水,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拼命要人把墨磨得那么浓呢?
林散之写字了。林昌庚赶紧上前帮父亲卷袖子,按老习惯把袖口往外面卷,这样做方便书写。结果被林散之打了一下,林散之不但没有往外面卷,反而将袖口往里面塞。后来回去才知道,林散之的袖口已破,当时日本书法家都围在四周,怕露出棉絮给国家丢脸。只见林散之用三只手指执长锋羊毫笔,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笔锋始终直立,一个个刚健有力的字跃然纸上。日本书法家看到林散之用这种清水破浓墨的方法,写出来的字墨色变化万千,十分惊奇。等林散之写完后,团长村上三岛试着用林散之的长锋羊毫笔,按林散之的三指执笔写字,可是一用力,笔就瘫软下来,笔锋既长又细还软,根本无法书写,只好换用自带的硬毫笔。
这次会见,林散之十分重视,在家精心创作了四首诗《赠日本人书道家访华参观团》:
黄河之水远接天,赤县扶桑两地连。
千数百年唐盛日,早通通宝开元钱。
红白樱花烂漫开,盈盈一水送春来。
祝愿此花香不老,千秋万代好同栽。
好风吹面自东瀛,两岸幽情日日深。
有笔如花同似锦,原从兰芷存芳心。
喜接嘉宾颜笑开,烟花如海望蓬莱。
遥期桂子秋登日,八月金黄君再来。
并将诗写成4幅手卷,准备在会见时赠送日本书法家。后来上级要求,只送一幅,就是林散之现场写的那一幅。除此还送了一张条幅,也是现场写的自作诗,内容是:
日映天门一望开,有人招手向蓬莱。
春帆无限波涛里,载得东方友谊来。
新酿葡萄酒数缸,箝封未肯独先尝。
麻姑遥指云间路,笑赠瑶台田一郎。
日本崇尚强者文化,谁强崇拜谁。这个强者不是第二,而是第一。当日本书法代表团亲眼见到了林散之本人,特别是看到林散之用那既细又软还长的羊毫笔写出十分刚健的草书,而且笔锋始终直立,确认林散之草书水准很高后,“中国传统书法的中心已由中国转移到了日本”的言论便再也不提了,进而转向崇拜。这个崇拜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的崇拜。日本书法家纷纷组团访问中国,到中国不是到北京,而是要到南京,以见到林散之为自豪。最引人注目的是青山杉雨率领日本书法家代表团访问南京。
1984年5月15日,以日本书法巨擘青山杉雨为团长、谷村憙斋为秘书长的日本书法家代表团到达南京。青山杉雨在金陵饭店刚住下,就向有关部门提出,要到林散之家拜见林散之先生。在日本来说,到对方家里看望是最高规格。当时林散之家正在修房子。青山杉雨又提出,在门外见一下也行。林散之心想,外宾来访怎么能在门口相见。于是,写信叫人立即送给学生章炳文。章炳文是南京市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林散之要他叫人把南京书画院打扫一下,在那里会见青山杉雨。章炳文感到事情非常重要,南京书画院的房子又破又旧,用来会见外宾,不太合适。急忙与林散之的另一个学生张尔宾联系,张尔宾的工作单位在莫愁湖公园,莫愁湖公园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征得林散之的同意并报上级领导批准,林散之在莫愁湖公园郁金堂会见青山杉雨率领的日本书法家代表团,时间是5月16日下午3时。
以上三幅图是1984年5月15日林散之写给张丙文(章炳文)的信
莫愁湖公园郁金堂
林散之在长子林筱之的陪同下,准时来到莫愁湖公园郁金堂。青山杉雨在日本恃才傲物,自视甚高,可是对林散之却十分尊重,一见面就是九十度大鞠躬礼。青山杉雨原计划是提前到郁金堂,等候林散之。结果因到长江坐船游览,路上耽搁,来晚了一会。青山杉雨觉得很不礼貌,一再表示歉意。
郁金堂古色古香,清静幽雅,中堂挂着一幅山水画,两旁是一副对联,画下面是一张红木方桌子,桌子两边放着椅子,林散之坐在桌子的左边,林筱之站在林散之的旁边。青山杉雨坐在右边,后面是翻译王志华,谷村憙斋等其他人在两边就坐。堂前一湖池水,新荷昂首,两位书法家相谈甚欢。青山杉雨不时地向林散之问长问短,他知道林散之耳朵不好,将事先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林散之:
此番来到中国古都金陵,有幸饱览你的书法大作,无比敬佩,你是中华天才的书法家,是书家的骄傲。
林散之看后,写了一段话,回答青山杉雨:
先生过誉,我不是天才。余学书法,先写唐碑,然后由魏入汉,30岁后,广采博学,尝试行书,60岁方才练习草书,顾念平生,寒灯夜雨、汲汲穷年,所学甚勤,所得甚浅。
青山衫雨走到已经准备好的书案前,谷村憙斋协助按纸,青山衫雨站着以“后学”的身份写了“草圣遗法在此翁”7个大字,恭恭敬敬地献给林散之。林散之看后,提笔蘸墨,挥毫写下了“鱼水深情”4个大字,用的是“田”字形布白。意思是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关系密切,感情深厚。
青山杉雨(右)向林散之(左二)行九十度大鞠躬礼,林散之长子林筱之(左一)
青山杉雨(右一)在作书,林散之(左三)、谷村憙斋(左一)、林筱之(左二)、孙晋宁(左四)、张尔宾(左五)、稻垣菘圃(右后二)
青山杉雨书法 草圣遗法在此翁
林散之在书写“鱼水深情”,旁边有林筱之(左一)、孙晋宁(左二)、稻垣菘圃(左四)等
期间,青山杉雨和林散之就中国书法和日本书法的整体水平,双方交流了看法。青山杉雨还向林散之询问了他对中国书法和日本书法总体发展趋势的看法。林散之认为,日本也好,中国也好,两国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两个派系在斗争。一种是传统的,从秦汉出来,按照规矩写。另一种强调变化,强调改革,那个字草得叫人不认识。这种是怪字,不是正宗的书法。书法是国粹,讲究笔墨,讲究功底,不能乱写。
最后,谷村憙斋用隶书写了两个字“圆满”,写好后一看,“圆”字感到不满意,又在上面补了两笔。似乎是对这次会见作了一个总结:圆满。
会见结束后,张尔宾写的新闻稿在第二天发表了,也就是5月17日的《南京日报》,报道中第一次提出:“在日本,林散之被书法界誉为‘当代草圣’。”11月19日,北京《暸望》周刊第47期发表张欣的文章:《草圣遗风在此翁--记老书法家林散之》。1985年12月,桑作楷编辑的《林散之书法选集》,由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在《编后记》中提出“当代草圣”。
图为谷村憙斋(右一)在写好的“圆”字上补笔的现场,林散之(左一)、章炳文(右二)、张尔宾(右五)
图为1984年5月17日的《南京日报》第四版(局部)
图为1985年出版的《林散之书法选集》编后记
从此,“草圣”林散之的美名,在南京,在中国,在海内外传开了!
相关链接:王罡简介
王罡,林散之研究专家、“金陵散王”
江苏扬州人,1957年出生,毕业于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哲学系,哲学学士。曾任南京军区政治部东海民兵杂志社总编辑,大校军衔。现为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南京中山书画院名誉院长。
王罡说:“我一生就干两件事:一件是当兵扛枪,一件是收藏研究林散之。我一生就穿两套衣服:一套是军装,一套是西装。”“我做人的宗旨是:知敬畏,懂感恩,有担当。”
王罡是一名职业军人。三次荣立三等功,荣获中央军委颁发的“首都卫士”纪念章,被授予“国防服役”金质纪念章,被评为第四届“全国百佳出版工作者”并授予称号,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副院长、著名雕塑家尹悟铭为王罡雕塑半身铜像,中国台湾著名画家张家玮为王罡画漫像,日本华人著名画家王子江为王罡画肖像。
王罡收藏林散之的草书、绘画、诗稿、笔谈、图片、视频、书刊等近千件,其中的轮椅是林散之晚年最重要的随身物件,草书《毛泽东词<清平乐·六盘山>》被堪称“林散之草书笔法之经典”,手卷《中日友谊诗》被称为“林散之第一草书”“神卷”“林散之王”,堪称国宝。王罡发表研究林散之的文章300多篇,专著《林散之草书精品赏析》,面向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发行的《华人时刊》杂志连载,历时4年。专著《林散之草书过眼录》(10卷),《中国书画报》从2021年1月6日起连载。王罡出席世界华人收藏家大会,参加中央电视台大型人物传记纪录片《百年巨匠——林散之》的拍摄,在中国第一高楼、世界二高楼上海中心大厦签署中国收藏《上海宣言》,在第十七届全国收藏文化(深圳)高层论坛作林散之主题演讲,王罡的名字收入《世界名人录》。
供稿:王罡。